因为清澈

丹飞

我与长征缘分殊深：我上大学那年他出生；他大名在外，因为首届中国禅诗奖，我才在2023年中秋与他于宁波香山教寺相识，不过一年时间，我所获首届中国禅诗奖主奖（首奖）、第十届中国诗歌春晚十佳行吟诗人、第九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文本奖三项褒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或总体策划操盘，或参与协办。这中间，我并无可回报之处，仅仅由于赏识拙作，于是再三再四“加冕”。加冕理解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加勉依然成立：嘉许与针砭乃文学批评的一体两面，长征是对我有更高期许。

我们都是什么都写的人，堪称全文体写作者，据我所见，他的小说、诗歌创作各领风骚，在文学期刊发表、出版和传播方面都颇有实绩，市场和口碑双赢，文学评论界也多有美谈。由是我对他的作品了解较多，个见，其长诗《哈拉库图长调，兼致昌耀》是其个人创作的珠穆朗玛，仅仅因为没有刊发过长诗，四字国刊才止步于终审，在此呼吁大刊、大评乃至当代诗歌史关注。

长征给我的印象是八个字：

首先是明白。我常说有的人活一辈子都活不明白。长征是很早就活得太明白。这其中的区别是同样是经历人生，萃取度和萃取机制千差万别。他尽享生命的馈赠并回馈以最大程度的文学艺术创作。

其次是厚道。他晚生我近二十年，人生的厚度和积淀可能远甚于我。他是那种只问耕耘的人，习惯付出，我从他那所受可能比在座的哥哥姐姐妹妹们多，比他单方面付出的很多人得到的恩惠少，收获以德报德的时候有，并不太多，偶尔还会遭遇以怨报德，伤怀之余，他仍然保持付出的惯性。他了解人性的深渊，却始终是向阳的赤子。

再次是浅出。有一句老生常谈叫深入浅出，深入容易浅出难。毕加索说他花了一辈子才学会像六岁小孩一样画画，写作同此理。中文全称中国语言文学，多少人忘了语言为文学先，以艰涩对艰涩，以深奥对深奥成为下意识。因为活得明白，因为为人厚道，长征为文不和读者过不去，不和自己过不去，堪称平白如话。

最后是清澈。长征怎么就能做到明白、厚道、浅出？因为他清澈。补充一句，什么是禅？不是禅修才是禅，不是隐入山水才是禅，一呼一吸一粥一饭都是禅。比如我三岁半的小儿子今天坚持要跟来，我就把他带到了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也是禅——顺应即禅。

说到这里，怎么能不分享本尊的诗作？

百丈崖前

我愿褪去小小的虚荣

做瀑布里的一粒沙砾

书写一个不甚陡峭的崖壁

斜挂云端的理想

千人写瀑布，千人只见千姿百态的水、汽，只有长征看见了沙砾。

春光一块接一块铺至脚下

在一片踏碎的青石上

捡到杜牧踩出的马蹄

每一瓣月牙印着一首史诗

一滴无所适从的泪

藏着淅淅沥沥的诗魂

在这里，我没有找到

诗人丢失在唐代的那只鞋子

却找回自己

我也写过杜牧，还拿过第三届杜牧诗歌奖现代诗歌大奖（首奖），我吟来诵去在“小杜，杏花落满肩头，就等你的诗下酒”，长征“在一片踏碎的青石上/捡到杜牧踩出的马蹄”“我没有找到/诗人丢失在唐代的那只鞋子/却找回自己”可以说五句压杜奖。

谁都知道春天老了

仍在偷偷照顾世间的新娘

向往澎湃，涡轮制定好旗语

大海的骸骨上捕捞看不见的秘密

世人如我写春之新，他看“春天老了”；大海诗篇比浪多，“骸骨”二句如鲸峰出海。

小鸟与周身的一切

变成一句诗眼

黑色树枝在灯下轻轻驱赶着什么

广场从我前面走到后面

最后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诗眼”句大小之辨，树枝“驱赶”，“广场”走动，均可位列王诗峰顶。

最后，必须承认我写不出“把松鼠喊成火焰”这样的句子。你尽管问耕耘，朋友和读者们给你收获。祝愿清澈的长征兄保持清澈，一如既往，取得更大的创作丰收！

作者简介：

丹飞，毕业于清华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八大诗刊及《山花》《作品》《延河》《北京文学》《鄂尔多斯》等刊。出版《我们会有未来吗》等12部、合译布克奖《海》等4部。曾任磨铁、凤凰壹力总编辑，漫友副总编辑，中文在线17K小说网副总经理，大望创作中心合伙人兼副总，知本未来首席商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