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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栋超:大枪耍“枪”的密码

作者: 文化财富网 来源: 未知 时间: 2023-04-22 阅读: 在线投稿

一组诗中显现的家族史、共有史、民族史

——评大枪的《春天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郭栋超

萧红的《呼兰河传》,是闭塞的、封建的呼兰河; 沈从文的《边城》,是孤美而无结局的空中楼阁; 巴金的《家》《春》《秋》,住着一群很难走出那个时代的人......

看到《春天是一个巨大的黑洞》组诗时,我震惊了一下。这组诗不同于别的文体,是凝练而又放大的空间。大枪想告诉我们的密码,究竟是什么?

或许与我有着相同的经历,大枪哀伤着过往,但又不能阻隔乡愁以及对家乡的关切。以诗歌为符号,他自在地、必须地、甚至是不自觉地溶解了乡村的哀伤和苦难。

“春天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而它总是先于春天/击溃我,请不要否定一棵树的杀伤力/尽管它会长时间藏起它的锋刃,就像花光中的/蜜蜂藏起它刺上的光,像草原上的马藏起它的/马蹄铁,但只要愿意,它就会以整树的/少说也有一百万个白色的拳头在等待我/像今夜,它就站在父亲站过的地方等待我”(节选自大枪《父亲的李子树》)“风一吹它们就像一群满山奔跑的迷藏/它们不会跑丢,群山是它们的母亲/不像我们的母亲,多年后她养的羊走散到天边/她那长满皱纹的眼光最远只能望到村边”(节选自大枪《母亲的羊群》)大枪的这组诗,最最显眼及夺目的,是两个形象——父亲、母亲。

他的诗语外显唯美、内隐深沉,舒缓而凝重,渐渐显现出了日常遮蔽的自己。挥洒的诗情如家乡的河流,既照出了内心的阴影和壁垒,又引出了本我的朴实和真诚。最激烈和最充沛的情感凝结在两个人的身上——父亲、母亲,这是他的潜意识,也是情感的胚胎。

诗,需要调动情感、亲密文字、寻找温情及向往,而诗歌的表情在激情、信念和想象力的加持下,以语言来整合素材。“她把麦花送给我滋养诗歌,把麦芒送给/野蛮的好色者,这让我为安全和快乐/寻找到了出口,我安守于和她的世界”(节选自大枪《讲述麦穗》)“意淫是一种豪华理论,我们的土地在走向/我的身体诉求的反面,它吃我,光阴,和绿色/像一条空虚的贪吃蛇,我才是被奴役者!”(节选自大枪《回忆土地》)大枪诗中淡淡的哀伤,隐隐的悲悯之情,皆因他熟悉并深爱着他的家乡,这一点,在《讲述麦穗》《回忆土地》中得到诠释。

读这组诗,你不由地品味思索当下。从中,你可以看到这样三组人物:一是父辈、自己及同辈、晚辈;二是在家乡叙事的人及走出家乡的人;三是活在当下的人与死去的人。拒绝过去是背叛,推而广之,也是对整个乡村的悲悯与思考。但仅仅批判过去,而不向往未来,是不可取的。

家乡有“像金字塔一样坚固的大房子,一座巨大的羊圈/常年空寂,母亲是唯一一位还在亡羊补牢的人”(节选自大枪《母亲的羊群》)也有“妹妹也喜欢羊群,常常在夜晚和我数羊/我告诉她这是课本中忘记饥饿最为有效的方程式/直到把太阳数出来,直到把羊群数回半山腰”(节选自大枪《母亲的羊群》)。还有“嚼烂草籽是要被诅咒”(摘自大枪《做一匹好马——致父亲》)的庄邻。妹妹喜欢的,仅仅是羊群吗?

大枪的诗源于乡村,不是那种坐在咖啡馆里品味的乡愁,也不是似是而非对乡村的同情,更不是拔高的、浪漫的、乌托邦式的虚无。他营造的诗境,有乡土化的气质,有悲悯、焦虑、阻隔,也有些许的批判。尽管“它是/西方油画家喜欢的色块,作为繁花的背景/会构成极大的肌体反差”(节选自大枪《回忆土地》),可它还是“每天焦虑于腹部的方寸之地,飞蝗,白蚁穴/碱水,冰碴碴,蜂群和授粉的风高过树顶/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土地”(节选自大枪《回忆土地》)。那里有死去的有父亲及他同时代的一部分人,当然了,还有“猪和一条黑花狗不算/它们只是过客”(节选自大枪《在碧环村》)。

“珍惜粮食的父亲选择了一棵苍老的柏树/他把自己停下来,让我接下咀嚼的/权利,让我选择做一匹好马。”(节选自大枪《做一匹好马 ——致父亲》)为了那句真言——“做一匹好马”,“我”走出了故乡。

我们这一代人,义无反顾地走出去,甚至埋葬了母语,候鸟般的迁徙着。远方是创业、讨生活的异地,乡愁二字对庄邻来说是个奢侈。多少人把自己带了出去,却不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带回家,灵魂摆渡沉重的似城市的砖石,又像故土永远站立的大树。一日日、一夜夜滚动在雪里、雨里,爬行着寻找回家的路。

父爱是山,母爱是水,“出走式”走出,并不等于不回望、不留恋。“即使忘却整个北方的麦田/我也能清晰地记住一个女人头顶上/两束麦穗一样生动的辫子,它们飘到哪里/我的眼神就会生长到哪里”(节选自大枪《讲述麦穗》),“我已经从农村跑进城市多年,要让马鬃/和气象台的风向保持一致,尽量减少/水泥路面对马蹄的戒备,这些丛林法则/要像父亲的黑白照那样清晰,不然他没有理由/原谅我”(节选自大枪《做一匹好马 ——致父亲》)大枪从骨子里爱着这片土地,于是,他的诗歌有了灵魂——那个“像一串麦穗”的母亲,那个“黑白照那样清晰”的父亲。

说实在的,中国的农民对整个社会的发展,贡献太大了。从1949年以来,抗美援朝支援前线,在自己不能温饱的情况下交公粮、送棉花,再到改革开放之后,被叫过“外来户”、“农民工”、“新来就业者”,可以说,每座城市都有乡下人精心雕刻的鸿篇巨著,四通八达的交通就是他(她)们写下的诗行。

我欣喜地看到一个人,远远走来,他念念不忘《回忆土地》、想着《母亲的羊群》、《父亲的李子树》,向我们《讲述麦穗》,并誓言《做一匹好马》。我想,一组诗可以写成家族史、共有史、民族史,这也许就是诗歌凝练的价值。

大枪的春天里生活着“三只小马驹”,“我要向他保证做一匹好马,保证自己的生活/是一部喜剧”(节选自大枪《做一匹好马 ——致父亲》)。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喜剧,应该是众人的喜剧。

从白居易书:“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到赵翼评元好问:“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从屈原咏:“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到海子叹:“麦地,别人看见你觉得温暖、美丽,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作为诗人,要和时代一起呼啸着前行。

回望故土或是精神还乡,都是人的共性,可村庄过往一切的存在,都已经是历史了,任凭你用尽洪荒之力,也无法移动,只能像儿子或仆人似的去跪拜它,敞开心扉地去关注它,亦如我们曾经给坡地上的牛吃的草。“给它们/安上情同宗族的名字:牛鞭草,猫尾草/羊草,狗尾巴草……”(节选自大枪《做一匹好马——致父亲》)。

历史的故乡,我们可以肉体亦或精神上回归,但真正重新在那样环境里生活、存在,我们愿意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而我们的后辈,可能比我们更坚决。故,尽力去解决城乡的二元结构问题,反哺农村、昌盛农村,需要有更多的有志青年人背着责任、带上知识去建设它、发展它、改造它。进而让更多的儿女们,“正戴着李花编织的草帽,在树下玩春天的游戏”(摘自大枪《父亲的李子树》)。

筚路蓝缕、休戚与共。正如李犁所写的那样“我想到一只中枪的鸟,正在用滴血的翅膀抚慰她的孩子们,那是一群死里逃生的雏凤清音啊。我想到风雪中的梅花在力量的催促下正努力地开放,开吧开吧,使劲的开吧,直到把你的人生开成一朵花,把我的心开碎”。

这应该是波澜壮阔的发展史!

这才是大枪和我们久久期待的春天里的碧环村!

作者简介:郭栋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常务理事,河南省诗歌学会理事。已出版诗集《高原 草原 平原》《盛宴》《在这纷扰的尘世该怎样爱你》《少年带着雷声远行》(合著);荣获第一、二届《奔流》文学奖,中国诗歌万里行优秀诗人奖,第二届河洛桂冠诗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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