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时间”深处的心跳和容颜

——读丘英姿诗集《时间的剪纸》

杨晓明

时间总会在回首的眼角刻下或深或浅的痕迹，也会在驿动的心里留存或长或短的印记。但是时间更像一条绵延不息的河流，终将会不断地抹去旧的痕迹并带走新的记忆，生命就是河里的某个浪花，在片刻的凝视和沉思中，是什么让我们记住了时间背后的真实，是什么让我们在时间的流逝中延续着传承的价值？

在丘英姿诗集《时间的剪纸》中，我发现，她就是这样带着一腔“怀旧”的心事，去挖掘缠结在“时间”中的旧事物，用殷勤的脚步去追寻佛山根脉上的精神谱系，最后用滚烫的诗歌去触摸岭南文化“时间”深处的心跳，以此感恩时代赋予的使命——恢复非遗文化亲切的容颜。

一、来自“时间”深处的情深眷恋

生活的经历和感慨，让曾经如浮云般盘绕的乡愁变得如此刻骨铭心，但是由衷的热爱又让坚持的初衷，变得这般细腻和极具质感，所以她的诗歌才拥有那么触动人心的情愫。基于对“时间”的眷恋，那些从独特审美中突围的诗意，便源源不断地溢出并穿行于“非遗”的诗行之间：

被“缩小”的《岭南盆景》是“有故事的作品”，阳光、密林、年轮等是时间的布景，“一个老人，借景/抒情，手执剪刀和时间/从榆树……/请出林中闪电”，诗句在瞬间穿越空间。

在《岭南古琴艺术》中，把佛山比喻成“一把古琴”，根系“繁衍出岭南琴派”，最牵动人心的是“有人知道月光提前关灯的秘密”，因为“灯笼/照亮白发苍苍的琴谱”，而最终还有“一只手，从琴弦/领着古典主义的皱纹归去”，此刻，诗歌一定是另一只挽留的手……

《木鱼书》里“一条条鲜活的典故”，而“木鱼喊出的欢呼/都在追着宣纸上的叠句和副歌”，诗人看到“年迈的南音，从水里摸索上岸/豢养成一曲遗产”，继承是一个被惦记的命题。

《粤剧》唱出了“多少故事，出将入相/在跌宕起伏中，安然打坐”，而“台下的孤寂，多像喧闹的归宿”，但是还有多少人，久久不肯离场？

《粤讴》正“在粤调上萌芽”，转眼间又“慢慢泛黄，销声匿迹……”，直到“嗓音沙哑/孤独成一个瘦弱的名词”，它的涵义只能留给时间检索。

《佛山木版年画》是被恒久的“粤语喂养的年味”，是“被粤曲敲打的月光”，这样旷古的情怀，引发了诗人“在岁月温柔与刚阳中描摹/挽救即将流失的民间线条”的决心。

《时间的剪纸》是诗人“写给春天的情书”，她寄望能够“剪断岁月残留的寒意/裁剪时代的红”，更“想用觉醒的词语/拾掇翻新的典籍/在一剪春风里，仰望/镂空的禅”，然后投下阳光斑驳的剪影……

《石湾琉璃瓦》下，“引线穿针/缝制秋雨春风/和人世间不慎遗落的星辰”，寄居在诗人心里的诗句，分明一直守候在时间的屋檐下。

在《鹰爪拳》“拳谱”里流连的诗人，感受到“陡峭的秘笈/让我倒吸一口气/像情绪里生出锋利的诘问”，柔情万缕里缠绕着铮铮侠骨！

《大江龙舟习俗》中“龙舟赛承接了天问的重量”，她为了“倾听大江锣鼓的抒情/一直为浪漫命名/像江面的浪花，龙舟词根上/的线索”，而她，便是那个等待暮色靠岸的人！

《佛山刺绣》从“清瘦的雨”汇入“善流的水路”，“在时间的阳光处”，她“读出还乡的六个工序/和中箭的宋词/在东平河的琴音中疗伤”，就像河流缝合了曾经分隔的大地。

《醒狮》时，诗人捕捉住从动到静的“思念”，从而开启了一种更深远的思索：“合上嘴巴，寂静又孤单/等待日子一一叫醒”，然后与诗人的祝福如期汇合。

……

这些沾满了古典意味而又带着淡淡伤感的词语和诗句，带着诗人独特的女性视觉，经过命运交织的路口，那些透露出陈旧美学光辉的“非遗”，那些在诗歌中鲜活起来的镜像，那些让人沉入感动而又叫人心疼的“时间”痕迹，都在带领我们不断接近“非遗”背后的真实。

二、奔赴时代热烈的“时间”现场

与事业交集的诗歌之旅虽然经常被繁忙分割，所幸被诗意充盈的情怀依然触动并鼓舞着丘英姿，让她携着梦回的诗句，坚定地奔赴时代热烈的“时间”现场，并发现和讴歌“非遗”所呈现出来的勃勃生机和无穷希望：

《彩扎》“仍在黎氏指尖沙沙作响”，狮头一定有“神秘的密码”，皆因它 “是佛山扎实的印记”，这种底蕴来自于诗人心中种下的“美好”。

《佛山秋色》正浓时，“丰收写满天空”，这是“大地的喜讯”，令诗人欢欣鼓舞的是，“非遗”文化已步入新时代的“盛世”。

《上元舞火龙》“是集体乡愁/是根脉/是最深沉的精神皈依”，因此“上元的天空/那是一篇奋斗者宏大的叙事”，诗情已随火光融入时代的图腾！

《冯了性风湿跌打药酒》里，那“蚀骨的药效治愈了脏腑经络/也写入‘国家药典’/它每一页的代码/都有脱胎换骨的慈悲”，这种“金黄的格言”既是佛山不朽的精神，也是时代至高的信仰。

《蔡李佛拳》从“忠孝仁义”中传承，又从“红色秘密”里“隐藏的茧花”间得到“磨炼”，而“脊梁”让其“托起功夫之城/赤胆忠心的天空……”

《佛山咏春拳》是“佛山文化的底色/一招一式刻录爱国情怀”，这种“精神/站成木桩/一个强壮的惊叹号”，更是非遗的精神力量。

《赛龙舟》的“龙头在心中”“至于龙眼，安装在节日/的太阳里/俯视一条条河流”，高高挂起的“铜锣”敲响了时代的强音，也“分娩着一朵浪花翻滚的绝句”——地方“非遗”里阐释了国家的恢弘叙事！

《叠滘竞渡》是“龙舟精神”和“文化印记”，也是“水乡的图腾”，最深远处是“每条血管，都有江河奔涌的隐喻/神采飞扬的笑容/浸透着一个时代刚毅的光芒”！

《广式家具》不止是技艺，也不止是一种美学习惯，它也是融汇到现代生活里的美好态度——“聆听花鸟鱼虫/和世间美好的呓语”，幸福总是意味深长！

《香云纱》从“三蒸九煮的沧桑”染成“文化遗产”，因为“喑哑的纱布/像河道上的一垄诗行”，直到它“合上时代的节拍”，“珍贵的地理标志”便开始“传承/辽阔的风情”，飘扬的依然是时代的风采。

《广绣》孕育了“远山和近水含烟的美景”，待到“春色正好”时，就用诗歌的“一段春色，唤出古与今/用一行袅袅的炊烟/写出史诗，绣出辉煌中国”，锦绣里竟然藏着这么磅礴的国家气度！

《龙舟技艺赋》“不被时光打扰。恬淡而不孤单”，因为诗人预知：“当木头醒来/长成岭南的模样/只为遇见锣鼓喧天的时代”，而诗人无疑是最早获悉时代之音的人！

“非遗”文化并非一种陈旧模式的重现和简单物件的展示，从“非遗”情结的细心捡拾，到“非遗”时间的深情抒发，再获时代脉搏中得到的共鸣，丘英姿的这种主题性创作，不仅具有历史的真切诉说，也拥有鲜明的时代特性。正如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张况给予《时间的剪纸》高度评价：“赋予佛山非遗新时代价值和新时代意义”！

《时间的剪纸》也为我们提供了非遗文化主题下的诗歌创作实践，这种对传统文艺精髓的深入叙事，是丘英姿为佛山非遗的诗意所作出的真诚表白。她用满腔的深情为历史和未来架起了文字的鹊桥，从而引领着那些充满梦想的人们，翱翔并抵达“非遗”最宽广的天地，并在诗歌情深款款的关切中，触摸“时间”深处的心跳和容颜。

（作者系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禅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