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奎绘画作品赏析

 

胡正良

 

和著名诗人罗广才在项王故里谈诗论画时，正是暮春时节。那晚，罗先生携几声松涛、拈几束花瓣、借几分酒意，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了他的画家好友徐奎先生。后来，为了和徐先生跨地域心灵絮语，寻找他美学漫步的求索轨迹，我走进了他的《双骏图》《高士相马图》《松溪双骏图》等一系列绘画作品。这次品味与解读，既是一次溯源，也是一次觅踪，更是一次展望。我最真切的感受是：徐先生把源于清宫廷画鼻祖郎世宁、荣于清皇室贵胄、续于津门平民传承的松风画派，在当下接了地气、落了红尘、沾了凡音。可以说，他的翰墨气韵让松风世界多了一道盛世的光辉，他的诗意风景让松风世界有了一次美丽的绽放，他的朴素情怀让松风世界添了一缕醉人的墨香。

翻开近现代中国绘画史，松风画派曾作为一个响当当的门派而名垂绘画史河。就其历史而言，它远眺宋元，怀恋清廷曾经的荣耀与辉煌，把紫禁城宫廷艺术以“松”为干，以“风”为骨，让清之绘画瑰宝得以从二十世纪初以来，延续了九十多年的贵族血脉。就其地域而言，它以天津为原点，以京津为腹地，兼容并蓄，辐射周边，形成了独具特色风貌的京津风韵。就其艺术而言，郎世宁的中西合璧、创意探索、焦点透视，溥伒（溥雪斋）的循于法度、细腻雅致、和谐静谧，溥佐的气韵飘逸、脱俗清秀、富贵高雅，在这里融于一体、相互映衬、相得益彰，家国山河之恋、文人高士之情、风物祥瑞之感，如清风徐来，清丽而去。

守望历史，是为了接续传统；承继风骨，是为了创新前行。在当代松风世界的现实选择面前，徐先生以童子之功起步，携溥佐先生嫡传弟子张根起的言传身教，又拜爱新觉罗.毓峋先生为师，凭六十余年的执着坚守，在工笔、小写意、山水、花鸟的原野里纵横驰骋后，着力延展溥氏画风，专攻清廷画之核心——骏马，在津门赢得了“松下画马人”之美誉。这既是对徐先生绘画成绩的认可，也是对徐先生勤奋刻苦最有力的褒奖。随着“松下画马人”韵脚的流转，徐先生的绘画作品有了空灵文气的恬淡之美，有了宁静致远的自然之美，有了从容洒脱的诗意之美。

感受徐先生绘画的恬淡之美，要把目光聚焦于他的骏马图系列。徐先生画过多匹骏马，骏马的组合方式也历经山川松溪、花前月下的时空交替，但不管如何变化，他笔下的骏马总有一个基本特征，那就是：体态丰腴、安静祥和、温驯灵性、可亲可近，即使有时也会奔腾嘶鸣，仍然是祥和之声充盈、人性光芒凸显。这就让徐先生的骏马与松风画派的其他代表画家有了区别。事实上，郎世宁的骏马，是遵皇命而“造”出来的，即使是他的传世名作《百骏图》，这样的创作理念和“造”的痕迹也是俯拾皆是；溥伒、溥佐的骏马，是缠绵于已经湮灭的辉煌而“恋”出来的，比如溥佐的《八骏图》，虽然整体上呈现出形神兼备、高雅脱俗的高格之风，但仍跳不出皇族气息密布、贵族风范难掩的逸世情结。而徐先生的骏马是循于宫廷传承、立足现实生活“悟”出来的。于是，当你留心品鉴他的骏马时，你会突然发现，流畅飘扬的质感，超然柔和的婉约，平民情怀的弥散，让一匹骏马多了一份关于生活的挚爱、多了一条关于人生的思辨。这种挚爱和思辨，承载了一人一世一王朝的厚重，透视了一花一草一枯荣的沧桑。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即使徐先生在茫茫人海沉潜的再深，也会在津门乃至全国溢出神采。

感悟徐先生绘画的自然之美，要把思绪定格于他的花鸟画细节。黑格尔说，上帝惊叹细节。徐先生的花鸟画作品十分注重细节的传神。比如，他的《锦绣前程》《韶华春色》《花好月圆》《有余》等作品，其细节的神采，直接来自崔白、李嵩、徐渭、朱耷以及近现代众多松风画派代表画家的经典作品。他从崔白的《寒雀图》里，寻求鸟雀和枝叶的形式美组合法则，力求在细节处理上，既凸显浑圆柔润，又不失曲与直的对比；他从李嵩的《花蓝图》里，借鉴不仅形似和极具写实的原初之态，力求在细节继承上，既让自然之花得以芬芳，又在墨色巨变中突出意连与情连的传统法度；他从宋代佚名的《出水芙蓉图》里，集聚整体布局上的精致生动，力求在细节的展示上，既让色彩明丽为一尘不染的高洁，又在色彩描绘之间流布雅洁妩媚之丽；他从溥佐的《双喜图》里，汲取争让有序、神情气足的和谐之美，力求在细节的把握上，既让骨力渗透纸背，又在气格的张扬上心悟神契。因此，当你品读徐先生的花鸟作品时，一定要注重观瞻他的细节变化，正是这种以一隅而呈大千的不懈探索，使传统花鸟的写意技法和当代花鸟的工笔流韵实现了嫁接组合。这种嫁接组合或许现在还是粗线条的，但他所完成的那段超越时空的历史对话，必将在每一位欣赏者的心里荡起涟漪、留下印记。

感怀徐先生绘画的诗意之美，要把视野逡巡于他的风情画小品。徐先生生于津门、长于津门，他对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爱得深沉，对那块土地上生发的风情恋得热切。叔本华说，真正独立思考的人，在精神上是君主。徐先生在长期坚守松风衣钵之余，也有独立思考的时候，他创作的天津风情画系列作品，画面简洁明快，人物鲜活诙谐，天津卫的历史掌故，狗不理的逸闻趣事，海河边的家长里短，都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都是他寻找和生发诗意之美的创作载体。这让我在回味徐先生绘画作品的诗意之时，不自觉想到了著名作家冯骥才的天津卫系列小说。就是这样的异曲同工之妙，连同那些曾经拨动心弦的朝朝暮暮，一并沉在了徐先生苦心描绘的市井里。

心中无山河，何以歌家国。在松风世界的慢慢追寻中，在滚滚红尘的修炼沉思里，徐先生不求声名的显赫，他时刻把自已看作一粒松子、比作一丝清风，他要依附松风而尽情展示思想个性，从而寻求那份艺术上的矫矫不群。走近徐奎先生的绘画，让美丽在清风明月间常驻心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