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况序何伟峰诗集《人间有味》
一
梅州五华青年诗人何伟峰喜欢以“老师”尊称我,平等的诗友间无端多了个层级,层级虽非阶级,亦无斗争色彩,但仍让我心里感到不安。
对别人呼我为“老师”,我向来是有些看法的,尤其不乐意同龄人或年长于我的人刻意降低辈分站在“学生”的位置上硬以“老师”的称谓对我进行廉价冠名,尽管这可能是人家的礼貌和客套之举,但我总感觉是在抬举我,会让我有些坐立不安无地自容的。曾经有一天我在电话里跟伟峰开玩笑说,如果遇到一位赏心悦目的美眉,也忽然嗲声来一句“老师您好!”,那会让我顿时感到高了一个辈分的,接下来的一切痴心妄想不跟着也就泡汤了吗?这道理,你懂的。
做老师,我自己觉得还不够格。被 “做老师”,我实在不大愿意。做老师就该为人师表,做老师就该有长者风范。高一辈的人,在晚辈面前总得垂范不是?多不自由呀!因此,我对别人给我几乎无附加值可言的“老师”称谓是存疑的,有时甚至还有一种抵触情绪,直觉得一些道行高于我业务水平明显比我强的人张口闭口叫我“张老师”,其实是在温水煮青蛙,他们这是在挤兑我揶揄我呢吧?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受之有愧,听起来也似乎感到有些别扭。
我这人虽没在学校正式当过老师,但却正儿八经的做过无数回学生。因此我总觉得“老师”是个神圣的词,而这样神圣的称谓,断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起的。在我看来,“老师”甚至比“大师”还要高一个档次。“大师”满天飞的当下,开放而多元,社会进步得“脑残”诗人都够胆进北大开讲座当“大师”了,你说这“大师”还值钱吗?而“老师”则不然,举凡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到研究生一路走过来的学生,无一能离开“老师”的谆谆教诲,无一不是在“老师”的阳光雨露悉心滋哺下茁壮成长的。“老师”一直受人尊敬,其价值千百年来几乎从未式微过。
二
我与青年诗人何伟峰的确有过几日“师生”之谊。大约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吧,才疏学浅如我未加思索就答应受聘为《佛山文艺》函授写作班的辅导老师,而彼时伟峰所在的那一届诗歌学员,刚好由我进行写作技能的培训辅导。前前后后,我大概是为伟峰他们批改过十回八回习作的。忝为教职,我确是尸了一回“老师”之位,素餐了几顿小米粥南瓜汤什么的。经此一折腾,好学多思的伟峰还真的就把我当成他文学路上的引路人了,这“老师”也当得太容易了吧?
伟峰是个细致周到的人,逢年过节,必有出于礼节的温馨电话打过来向我这个“老师”问好。而每次通话,他开口必以“老师”称呼我,尽管我以彼此年岁相近为由温柔“抗议”过几回,但他还是依然故我,改不了客家人那种热诚的礼仪与谦恭的客套。
抗议无效,多说矫情。久之,我也就只好默认了这层特殊的“师生”关系,其实我心里更希望他把我当朋友或大哥看待,被迫接受了他甜蜜的“抬高”之后,我内心开始变得不再忐忑了。人一旦觉得什么事情都坦然了,很快就会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就这样,我在伟峰面前半推半就的“执起了教鞭”。现在想来,仍不免感到汗颜!不过,好在此后的几年里,我还真为伟峰的诗歌创作提过那么几次意见的,否则就真的辱没了“老师”这一名号了。加上伟峰与我有同乡之谊,都是“硬打硬”的五华阿哥,这无形中让我对他多了一种亲切感。
这些年我是看着伟峰慢慢进步、慢慢成熟的,他的诗歌写作从最初的青涩、稚嫩、欠丰盈,一步步朝着成熟、细腻、有不凡气象的质地稳健迈进。从一般的文学爱好者蜕变成诗人的角色,伟峰确实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进步如此之快,真让我刮目相看。
如今,伟峰的诗歌在五华在梅州都是有一席之地。广州诗人老刀多年前跟我到过我和伟峰的老家五华做讲座,他见过伟峰,也知道他在写诗。近期我与老刀在广州见面,他说读过伟峰的近作之后,觉得他进步神速呀。
三
一个视力不佳的人,在文学领域不动声色甘受寂寞潜心历练那么多年,这着实不易!伟峰眉清目秀、腹有诗书,是大家公认的“帅锅”,他多年来安安静静在五华县疾控中心上班,业余的文学爱好让他比常人多了一份恬静与自足,同时也造就了他坚毅的个性。现在,他的沉淀终于有了可喜的回报:他当年娇小的翅膀,如今已硬朗起来了,是到了该展翅飞翔的时候了。作为被他谬称多年的“老师”,我能不感到高兴么?
两个月前伟峰来电话客气的请我这位“老师”为他即将付梓的诗集写序,并一再强调他并不急着要我限时限刻“交货”。我知道,这是作为他的“老师”必需履行的义务。写序实为职责所在,不好推辞。何况藉此检阅一下“学生”的作业,也是“老师”的分内事呀!也因此,我就斗胆厚着这张老脸站在“老师”的角度上,漫无边际的谈了谈我对“老师”的认知,并煞有介事的对“老师”的社会功能进行了真话实说的逻辑钩沉,进而得出我这位不耻下问好学有为的好“学生”何伟峰为何会取得成功的朴素结论。
伟峰是一位有思想的诗人,他的诗歌具有耐看的“正能量”和耐品的时空穿透力。这一点,我想,读者会自有判断的。别看我好像顾左右而言他半天没个正形,其实我这回对伟峰的关爱还是蛮到位的呢。
一位“老师”替自己的“学生”说话,多少会有点王婆卖瓜的味,不如就此打住,也好撇清嫌疑。不过,伟峰确实是蛮拼的,他今天总算让我找到了一种当上真“老师”的感觉了!
伟峰同学,诗一般美好的前程就在你的脚下。“老师”认同你的诗歌,就认同了你和你的为人。就诗歌的品质而言,你我可以做平起平坐的兄弟了,今后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伟峰兄弟,你是好样的!加油啊!
2015年4月15日凌晨
佛山石垦 南华草堂
张况,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书法家,1971年生,广东五华潭下南华村人。当代新古典主义历史文化诗歌写作的重要代表之一,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已出版史诗三部曲《大秦帝国史诗》《大汉帝国史诗》《大隋帝国史诗》等31部,主编诗文选30部,获2018年度十佳华语诗人奖、2019年郭小川诗歌奖,代表作有100000行21卷《中华史诗》。与陆健、程维、雁西并称为“中国诗坛四公子”。业余工书法,中国硬笔书协常务理事兼学术委员会秘书长、广东省硬笔书协副主席,现居广东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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