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至于无   言简意深远

——洛夫《寄鞋》和刘根社《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二诗欣赏

 

“最简单的才是最长远的

最需要的才是最珍贵的”

    多年前，读了刘根社先生的诗歌《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诗末这两句深刻、质朴而富有哲理的话，一直在心头脑际绕梁不已，至今不肯散去。

    再读洛夫先生的《寄鞋》一诗，在那一句句比民间大白话似乎还要更加“白”的诗句中，产生的是同样的感觉，同样是那么朴素无比，也同样是那么隽永无比。

    从年龄上来说，两位诗人，一老年一中年。

从地域上来说，二人一在大陆一在宝岛台湾。

从诗歌造诣上来说，二人也各有千秋：洛夫是国际著名诗人、世界华语诗坛泰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者、宝岛台湾最著名的现代诗人，被诗歌界誉为“诗魔”；刘根社是国内著名诗人、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天中文化研究会会长、河南省驻马店日报报业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社长，在国内诗坛也享有盛誉。

     为什么两位成就非凡的诗人同样选择了用这么朴素的语言、选择了白菜以及布鞋这种无比朴素的意象，来表达心中的况味呢？是他们水平不够，伊或是见识不广，只能够歌咏这样平凡的事物吗？

当然不是，欣赏两位诗人的佳作，笔者的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道德经》中一句似乎很难理解的话：“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因为，一般人通常为人做事是要做加法的，而先圣老子却认为得道之士应该做减法，日日损之最后而直至无为。

无独有偶，在中华文化源头《易经》里，“易”有三解，其中首义就是简易者，即所谓的大道至简律。它的意思就是：越是真理性的东西，越是无比简单的。反之，那些看起来似乎繁复无比的事物，实际上距离真理反而是越来越远了。

再重新细读二位诗人语言近白、意象朴素的诗歌，笔者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正是从这无比朴素的诗句和意象里，两位诗人超越鬼斧神工般的意境，才终于达到了“道法自然”和“返璞归真”的最高“天成”神境啊。

更加令人称奇的是，同样这样是具有“朴素”道境的两首诗歌，以同时被选进了2017年的第三届“中国诗歌春晚”的朗诵节目中了，这不能够不让人们对“中国诗歌春晚”选择诗歌的标准和主持人的慧眼独具产生了神往之情。

而且，由于这两首诗歌具有极为相似的神韵和特点，当它们甫一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就马上为人们所关注，并且亲切地将其并称，誉之为“根社白菜洛夫鞋”，这不能不说是华人诗坛所产生的一段佳话吧？

两位诗人的这两首诗歌，同时出现在今年的“中国诗歌春晚”中，亦非偶然。作为华人世界一张耀眼的文化名片以及全体中国人心目中仅次于春节联欢晚会的文化品牌，中国诗歌春晚是中国人民的诗歌春晚，也是全球华人的诗歌盛宴，它以诗歌为主线，成为展示中华文化魅力、传承中华文化的重要平台，目前已经成功举办了两届，影响力波及五大洲，享誉全球华人。今年的第三届中国诗歌春晚，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文艺座谈会和全国文代会的精神而隆重推出的，高擎中华民族的精神大厦，树立文化自信，力争打造“诗歌的奥林匹克”。今年，拟在北京设立主会场，在上海、天津、广州、南京、杭州、武汉、北戴河、无锡等地设立数十个分会场，突出的亮点是在北京、南京、西安（西京）、开封（东京）、沈阳（盛京）五京网络直播，以此致敬历史，重构未来。

这样的一场文化盛会，选择这样的两位诗人，并且选择的是两位诗人同样朴素的两首诗歌，这恐怕正是中华“大道至简”和“道法自然”博大精深的文化精髓的深刻体现吧？

结合中华文化的精神、中央对文艺工作的标准以及中国诗歌春晚自身的要求和特点，我们回头再看看两位诗人的诗歌，就会有更多的体会和更多的感受。

是啊，愈加品味，从刘根社先生的诗歌《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和洛夫先生的诗歌《寄鞋》中，我们愈可以读出关于这个世界、关于人类和社会更多的真理来。

从两位诗人这两首诗歌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深刻的启示：千万不能够轻视白菜、布鞋这些看似无比普通和朴素的事物，因为它们代表着无上大道，代表着人类社会最本真的需要和追求。

就拿刘根社先生所潜心歌咏的对象白菜来说吧，正如诗人所深情道出的：“大白菜原本是/种在土地的菜畦里的/从记不清开始的时间就有/已生长了千秋万代/千年百年不改变色彩/千年万年不改变味道/是大白菜养育了历史/养育了谱写历史的人/萝卜白菜/一代一代/民以食为天/食以白菜为先/大白菜已成为芸芸众生的图腾/成为天下百姓的/生命支撑”。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大陆诗人刘根社出生、成长和工作之地——河南省驻马店市，此处自古有“天中”之称，其地理位置、气候等均处于中国南北交界和过渡地带，文化更具有包容八方的鲜明特征。从数千年前禹分九州接着周公测影证实此处为“天下之最中”之后，至今号称天之中，其处物华天宝，历代人杰地灵、有大才出。作为历史上的兵家必争之处和中华文明的主要发源地之一，此处正是事实上的中华民族文化之根、生命之根所在。此地诞生的神话人物盘古不仅开天辟地，而且是人祖之根，每年三月三盘古庙会香火如流，当地人对外地客人都是“您回来了”的亲热称呼，意为客居外乡的游子又回到了祖根之地。此地作为嫘祖故里，嫘祖作为黄帝正妃，不仅发明了养蚕制丝的这种划时代的技术，使人类脱离不穿衣服的蒙昧状态；而且帮助黄帝教化万民，泽被后世，其不朽的历史功绩，在人类文明史上天高而地厚。

在这种历史沉淀无比深厚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大陆诗人刘根社先生，可以想像得到，不仅他本人文心可摹天地，而且这种“根”意识恐怕早就深植于他骨骼和灵魂深处了。《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一诗，虽然诗人没有直接道出白菜这种无比朴素和普通的存在就是中华民族之根，是人类生存之根、之本，但是读罢全诗，其中“中华之根”和“人类之本”这种无比深刻的哲理，已然跃然纸上。

诗人刘根社，正是通过这种“文化和生命之根”，以独具的诗意之眼，实现了对白菜不平凡的再发现：“大白菜比哪个朝代的寿命都长/比哪代帝王的贡献都大/比千金万银都值得珍念怀想/大白菜作为一种菜肴/走进各种各样的肠胃/普度着众生，生生不息/大白菜作为一种精神/已淌进一代代人的骨骼、血液/汇成了一种/亘古不变的饮食习性/写成了一代代人/平平常常的人性文化”。

而“诗魔”洛夫，也以自小订婚、后因战乱天各一方的表妹沈莲子的语气，深情地写道：“寄给你一双布鞋/一封/无字的信/积了四十多年的话/想说无从说/只好一句句/密密缝在鞋底”。

是的，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而最简单的白菜，让中国人吃了五千年。就是这最朴素的大白菜，让中国人吃出了五千年的泱泱国度、辉煌文明。

而一双手缝的布鞋，也许不好看，也许不能够登大雅之堂，但是却同样让中国人穿了几千年，走了几千年，走出了十三亿人口，走出了一条人类唯一五千年从未间断的文明之路。

《道德经》有云：反者，道之动也。又云：有无相生，高下相形。

刘根社先生诗歌中的白菜和洛夫先生诗歌中的布鞋，不正是这样吗？它们以最简单的存在、最朴素的形象，却孕育出了最辉煌灿烂的人类文明，造就了最伟大智慧的人类族群。假如，没有白菜建构人民的食物之天和布鞋承载人民奋斗不息，哪有这一切的辉煌和伟大产生呢？

“根社白菜洛夫鞋”， 除了朴素，更别具深味——读着刘根社先生《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和洛夫先生的《寄鞋》两首诗歌，我们还可以找到另外一个相同点：海峡两岸，炎黄儿女。

先说刘根社先生的诗歌《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这颗国宝翡翠白菜，它不仅是海峡两岸的炎黄儿女五千年来共同吃着一路走来的生命支撑，而且它一直是把海峡两岸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象征：它原本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后来飘洋过海，珍藏在了台北。从北京，到台北，同样一件国宝白菜，虽在不同的历史时空位于不同的地方，但是却同样储藏在里。

而大陆诗人刘根社，来到了台北，但无论身在何方，无不是在中华的土地。诗人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博物院看到了正在展出的国宝白菜，与台湾人民产生的是同样亲切的感受，因为两岸人民几千年来所吃的原是同样的白菜啊。作为来自中华文明发源地和“天下之中”的大陆诗人刘根社，来到原本同种、同文、同根、同祖的宝岛台湾，看到原本珍藏于大陆而此时却在宝岛展出的国宝白菜，心中的忧伤与叹息，当然是如扯丝絮，不绝于心了。

而作为流落于大陆母亲怀抱之外孤儿一般的宝岛台湾人民，对于“根”的渴望，当然有着更多和更加深刻的期盼。让我们看看洛夫先生的诗歌《寄鞋》：“鞋子也许嫌小一些/我是以心裁量，以童年/以五更的梦裁量/合不合脚是另一回事/请千万别弃之/若敝屣/四十多年的思念/四十多年的孤寂/全部缝在鞋底”。

这四十年，难道只说的是普通的男女之情吗？

非也，诗人那以万杯佳酿也难浇去的心中块垒，正是家国之恨、离园之绪啊！

四十年，他与从小订婚的表妹虽因战乱一个在宝岛台湾、一个在大陆终老，但是却从来没有被海峡隔断两颗相思的心；积攒了四十多年的话，因一双手缝的普通布鞋，被对方一句句细细读懂，被海海峡两岸的中华儿女一遍遍含泪品味……

海峡两岸的人民，也许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深情的凝望：大陆诗人刘根社，在台北的里对国宝白菜思绪万千，他的绪飞海峡两岸的空间，思接五千载的历史长河，写下了耐人寻味的诗歌《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台湾诗人洛夫，在香港回归前曾到边界落马洲，用望远镜看大陆，离乡三十载，此时仿佛仍旧听到家乡衡阳的鹧鸪啼鸣，写下了震撼人心的诗《边界望乡》。

未来的历史，将把两位诗人深情的目光和深刻的思考，永远铭记在中华的文明史册上。

再次回味两位诗人的白菜和布鞋，默默地思考着刘根社先生“最简单的才是最长远的/最需要的才是最珍贵的”诗句，笔者不由得想起了从当年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到现在习近平的“以人民为中心”的建政历程，想起了国内做减法的供给侧改革和“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以及在国际上得到了热烈响应的“一带一路”和亚投行，这些不是对白菜和布鞋精神的现实阐释吗？几千年来的人民以及领袖人物的所作所为，不正是以“最简单的”存在和人民“最需要的”方式来满足包括国人以及全人类在内所有人们最深刻的需求和最伟大的社会发展吗？

包括广大台湾人民福祉在内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中国梦的实现，难道不正是刘根社和洛夫两岸诗人所描写的白菜和布鞋精神在新时代更加辉煌灿烂的延续和发扬吗？

附：

　种在博物馆里的白菜

作者：刘根社

    若干年前，在台湾旅游，惊见游客围观橱窗里正在展出的国宝翡翠白菜。翡翠白菜原珍藏在北京故宫，后飘洋过海，珍藏在台北故宫。

这是一棵种在五千年历史田塍上的白菜；这是一棵长在十三亿华夏子孙心坎上的白菜；这是一棵普普通通洋溢着诗意的白菜；这是一棵弥足珍贵散发着哲理的白菜。

　　 春节渐进，乡愁日浓，再忆当年，重续旧章。

   　 只是，这棵白菜何时才能再度深植它文化的故乡？

  

　　　　　　　　　　　　　　——题记

 

是谁

把大白菜种进了博物馆里

把大白菜种成了文物

让人们

隔着密封的橱窗参观

绿叶如玉，身胫似玉

玉的光泽触手可掬

玉白菜比白菜地里的白菜还白菜

 

大白菜原本种在菜畦里

千秋万代不改变色彩

千年万年不改变味道

民以食为天

食以白菜为先

大白菜作为一种菜肴

走进各种各样的肠胃

平实的人吃了朴实如土

厚道的人吃了品性如金

萎靡的人吃了精气如神

大白菜成为天下百姓的

生命支撑

大白菜汇成了一种

亘古不变的饮食习性

大白菜写成了一代代人

平平常常的人性文化

大白菜普度着众生，生生不息

影响久远而深刻

大白菜作为一种精神

已淌进一代代人的骨骼、血液

是大白菜养育了历史

养育了谱写历史的人

 

大白菜在哪里都是最好的教课书

博物馆里的白菜价值连城

田野里的白菜昂贵无价

大白菜永远诠释着天经地义的思想——

最简单的才是最长久的

最需要的才是最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