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敏诗歌《故乡恋曲》

七月，打开老家的记忆

 

我轻轻地打开那把生锈的锁

便看到老家，苍老却依然年青的容颜

曾经用满地的麦芒刺痛我的神经

我却依然，把它深锁在记忆深处

 

老家，写下我的童真，伤痛和迷茫

让我相信夜晚比白天更为真实

所以，在记忆里，我给黑夜涂满颜色

当老家，桑干河畔的莜麦婆娑时

我用月光帮父亲收割希望

 

我想用母亲的剪子，剪出老家的模样

却剪断了经脉，殷红遍野桃花

伴着母亲长短的叹息，仓皇逃离

老家，站成桑干河中的风景

 

七月的绿，舒展了我的心脉

也触痛老家斑驳的身影

当脚步丈量游子归乡的路时

一种纠结延伸到一个起点

 

老家，我是你多年前走失的一粒麦芒

宁静的龙泉洗刷了所有的过往

莜麦是母亲的乳，亦是母亲的泪

桑干河的每粒沙，是我风干的泪珠

 

七月，轻轻地打开老家的记忆

我用满心柔情抵达你

 

故乡，我在黄昏里与你同醉

 

斟余晖落日，一尊

我约五台月共饮

用葡萄琼酿般的晚霞

醉了，游子归乡的黄昏

 

牛儿依旧在河边渴饮彩虹

那些新鲜的幸福被继续咀嚼

脚步，能否再次敲响蜿蜒的小路

 

犬吠羊咩为故乡奏响一曲优美旋律

却啃破了月牙儿散落一地荧光

故乡，我在黄昏里与你同醉

醉在满地金黄的麦芒中

 

 

游子，永远无法走出母亲的目光

以为会从记忆中将你抹去

却原来，你已在我心里生根

故乡，是我无形的牵挂

 

故乡，我为你洒下满季思念

 

秋天，在挥洒间就已经过半

而我还未写下一首词的一句

让思想停下，却停不下秋的脚步

笔尖刺经我的血液，让墨迹晕染满腹忧思

 

这一季，我不知道怎样落笔

写不下一首完整的诗句

故乡的荞麦，再也舞动不出儿时的诱惑

洒落成满地黑色的文字

我却无力将它们串成一首诗

 

不想再敲打一方键盘

无论怎样抒写，也无法洗却那份乡恋

我的忧伤，已挂在了老家那粒麦芒上

白云会为那片湛蓝的天空驻足

 

秋风吹不来老家的麦香

就像我的思念无法抵达那方土地

目光里的痛，是长在心里的伤

今天的阴霾，是否因了我思乡的情愫

 

我的思念，是深秋的浓墨

无需蘸满墨迹，就染醉了诗行

故乡，知道我的忧伤

故乡，不再让我的思念背负沉重

 

故乡，我心中的疼痛

 

（一）

当最后一粒种子种下

我听到瘦弱卑微的土地里

有父亲嘶哑沉重的叹息

 

风尘干涸堵塞的喉咙

在本土仓皇逃离母体的疼痛中

用躯体守护土地

 

（二）

不知道最后一滴水落户在哪

枯竭的河床讲述一段如烟的往事

那棵老杏树在风沙的肆意中怒目

 

灵魂又一次在黎明前与死亡擦肩

血顺着利刃滴落

染红了记忆中遍野杏林

 

（三）

芨芨草茂密了田垄

老屋，消失在记忆里

那只回乡的燕子在屋顶盘旋

 

余晖里

村口清脆的笑声分化成石头

和父亲一同守候着故土

 

五月，故乡的记忆

 

袭一身黄土，呼吸醉了

初绿，心中的诗卷

花朵绽放在夏初的严寒里

碟的羽翼，能否翻飞出一点暖意

 

五月，天空悬挂一粒耀眼的心事

在母亲的絮语中诉说记忆

风，躲在塞外了吧

故乡的呼唤就像宇宙的钟声

 

村口那块石碑，散放着几千年的光泽

一支笔能否在时空的旅途权作拐杖

刺穿怀念的灵魂，是坚硬的思想

 

石头，在岁月中坚守成记忆

如同父亲瘦弱的身躯，最后深埋故土

生长出无数绿色，布满田埂

那是灵魂的菩提，植根故乡的心里

 

我的目光，是一支墨笔

回首，便描摹出一幅生动的画卷

 

 

我为故乡，用泪堆砌一堵围墙

 

春寒赶在夏初来临

花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凋零

低下头，搜寻错季的源头

却发现，春天原本就未来过

于是，笔尖蘸足了落花的颜色

在冷雨中堆砌一堵泪的围墙

 

面对故乡，语言早已苍白

呼吸，也会触及到伤痛

因为瘦弱，春天也选择逃离

我看到母亲用仅有的那滴浑浊的水

浇灌父亲植根的土地

一点绿色在母亲的浊泪中努力伸展

 

我微弱、嘶哑、急切的呼唤

孤寂着，在母体之外寒冷之中飘荡

衣袂无法遮挡集体逃亡的本土

即便是夏季的冷雨，也继续下吧

只要能让这块瘦土不再干涸荒芜

 

我将一首诗中的字句

在笔端化作一串串珠泪

飞扬在尘土弥漫的空气中

只有你，故乡

会懂得这种用泪描摹的画卷

 

故乡，我的思念如藤

 

我拎着半个春天撞进五月

将春存放在哪，还未来的及想

便被关在了门里

 

一场雪覆盖在夏的眉头

那些探头张望的颜色

会躲在哪，是父亲的铧梨下吗

 

一只瘦笔怎能抚平故乡的寂寞

杏花，便成了土地的颜色

梦里才能过滤出，故土的纹路

 

轻些，再轻些吧

不要惊醒那半个熟睡在故乡的春天

我把卑微，隐痛高挂在风的肩头

 

想你了，真的好想

离开太久，思念便会长成藤蔓

一头系着故乡，一头拴着我的心

 

 

 

迷离于一个小村，脚步走失

村口那棵老树的须飘飞

 

哪行脚印属于我，顺着风向寻觅

我唯一能读懂的，是故乡的眼神

 

土地的气息，缠绕我的双脚

每走一步，都让血浸湿瘦土

 

衰草挟持夏寒

故乡，便有了温度

 

我的苇舟，载不动乡愁

 

（一）

阳光，在夏季被树叶剪碎

缝补一纸苍白

墨迹，剥开遮蔽的真实

诗书的声音，穿越炙热

 

一块匾额，记载着一段历史亦或佳话

无一卷在手，将碑文刻在心里

昂起头，目光握住白云

天的纯净，映照出我的卑微与羸弱

 

（二）

一汪泓，禁锢在一些固化的思维里

没有左右逢源，却渗入深土根的脉络中

徒留下，一个名字的相思

 

鱼，飞上白云之上的碧波

那棵暮年的垂柳喘息着，依然低首

守候，任凭岁月画满额头

 

（三）

风，最能懂得那些伫立了几千年的碑文

一遍又一遍地翻阅，从未停歇

阳光将笔画描了又描

希望那些镌刻在生命上的隶、篆

亦或，鱼尾燕尾修剪的行草

更加生动

 

当般若波罗蜜穿透耳鼓的时候

梵花行径中，我已成一叶苇舟

无法载动消亡的史书与记忆

更无法载动那抹乡愁

 

我的思念，是一粒漂泊的微尘

 

这个季节，我卑微的潜藏在一卷书里

灵魂在低处，渺小，就如一个标点

我听到夏，撕裂折断的声音

低首，只为捡起那些跌碎的骨骼

 

枝头的青杏，在一场寒流中夭折

抓一把风，在案头橘色的灯光中焙暖

拼凑笑脸亦或平静

在午夜的窗口，将抑郁和寂寥流放

 

一句呓语，醉了寂寞孤寂的夏夜

诗句开放的声音，鬅鬙了长发

夏寒，被搁浅在夜的枝头

诗歌，以另一种姿态孤傲着

 

让一切，蜕化为五月的细雨

思念汇集了桑干河水的颜色

浸透老家贫瘠的土地

我的思念，是一粒漂泊的微尘

飘落在故乡的心头

 

故乡的温度

 

迷离于一个小村，脚步走失

村口那棵老树的须飘飞

 

哪行脚印属于我，顺着风向寻觅

我唯一能读懂的，是故乡的眼神

 

土地的气息，缠绕我的双脚

每走一步，都让血浸湿瘦土

 

衰草挟持夏寒

故乡，便有了温度

 

记忆——莜麦熟时

 

熟透的莜麦，让锋芒的尖锐

将心的饱满刺破

镰刀泛着月白，牙齿锋利

可是在思念，父亲额头流淌的汗水

 

月光推开屋门

那丝脆响，落在风的怀里

瘦弱的声音，像母亲手中那枚针

不停地缝合，昨天

 

独步田垄，与一株莜麦对语

雨滴从眼中滑落

熟透的麦浪，遮盖了我的呼吸

以及，记忆中的小村

 

父亲佝偻的身影，在月光下

撑起，一片荒芜

 

父亲，是一堵厚重的墙

 

不变的乡音，将铿锵种入瘦土

脊背，承载着多少人的命理

镰刀的锋，被岁月弯了又弯

那块见证历史的石头，染尽了沧桑

 

父亲的手臂，化成一道屏障

民谣，被雏燕的歌声打碎

笑声中，他挥舞长长的牧鞭

那长鞭，便是他的江山

 

如今，岁月里，一切都已苍老

时光，偷去了父亲的健壮以及生命

我，收藏着他的沧桑

却无法编织一道屏障

 

黄土地的尽头，晚霞拉长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被岁月压弯的脊背

在夕阳里，叠成一堵厚重的墙

 

 

故乡，我心中的紫月亮

 

南风的北边，有我宁静的故乡

麦粒刺破的山歌，却无法触摸石头堆砌的院墙

 

一个游子，漂泊在钢筋固化的城市

城市的屋顶，结不出五谷

也看不到，那些在土地上翻滚的孩童

 

让一缕阳光调味，我尝透走失的年轮

年轮的涟漪里，一条紫色的鱼在游

 

朝霞与夕阳里，挣脱世俗的沟壑

只为飘零的灵魂，找寻那枚紫月亮

失去暖润的眼眸，找寻两颗洁亮的星星

 

我将一首诗种在故乡

 

一曲小调的温婉

深思，期待一场粉墨

那舞姿，缠绕在一管啸笛上

诗句，以一种颜色生长

 

白云的跌落，最终无法

画一个圆满的结局

月光依然固守，夜的苍凉

 

掀开一页

我，却冥思了一夜

彼岸伫立的那朵花

执拗，点缀着你的荒芜

 

秋雨，啃噬我的灵魂

于是，我将一句句诗

种在故乡

绻缱成，故乡永不停止的

思念

 

 

我和故乡，预定了一个归期

 

在城市的喧嚣里流浪

一条路，拴着回归的脚步

乡音，一枚种在心口的楔子

每次呼吸，都会鲜血淋漓

 

累了，却找不到父亲的臂弯

母亲和故乡，又瘦了一圈

我听到老屋在野草覆盖下发出的喘息

老石磨呵，你可曾记得从你身边走失的孩子

 

那棵老柳树，蹲在坟边

须发散落在地上，头顶的白云

仍在风中不停地奔跑

 

我，拿不出一粒种子为贫瘠的土地充饥

只能在你怀里，挖掘一个洞的疼痛

终将用我薄弱的躯体化作肥料，填充你的饥饿

那些点缀在空中的白云，是我飘散的灵魂

 

故乡真的老了，轻轻的一个喷嚏

就能惊乱满村枝桠

泥土早已混入祖辈们的精髓

即便再贫瘠，长出的麦芒也能刺破黎明

 

我预定了一个归期

借用故乡夜色的每一个细节

一笔一划，一字一顿

轻轻地，就怕触痛故乡

 

行走在蔚县（组诗）

 

1、生命的本真，古堡

 

土坯堆砌的宫闱

演绎了曾经的辉煌

在霓虹喧嚣的时代，沉寂

历史将深深的吻痕，留在额头

沧桑像一枚楔子，直抵心脏

疼痛百年

 

红砖青瓦的宅门内

故事睡去，那伫立百年的门楣

执拗地坚守，与岁月对峙

诉说逝去的光阴

 

当长焦对准面颊

却看到两道门佝偻着，遥望

声音被几百年嘈杂的时光阻挡在时光以外

不敢触动快门，怕惊扰那份本真

 

轻一点，摒弃呼吸

别惊动瓦檐睡去的苔草

马车的吱扭声，是一曲悠远的乐曲

轻行古堡中，体味它的心跳

感受初冬最深的安静

 

长焦无法收拢岁月

那赶车人可是将堡内的故事拉出去晾晒

穿过长长的古街，复叠先人的，足印

晃动的是身后的光

 

快门按动的瞬间，我听到一个声音

浑厚苍凉的叹息

堡门静默着，与岁月

交织辉映，完成生命最真的对决

2013.10.25

 

 

2、打树花

 

装着铁匠对母亲的孝义

在除夕，甩出无数火红的心

这是穷人，在年节的礼花

 

经历了多少代的延续

将其一次次演变

在年关，甩出所有蔚州人的希望

 

如今，它是绽放在墙上的奇葩

千万家的铁，汇聚到暖泉

那是独特礼服的，唯一材料

 

寂寞了千年，不曾改变

每当从结实的手中，跳入火炉

那一千多度的高温，晾晒严实的心

 

将所有的情感抛出

庄严的祭祀

是你心灵深处的泪水

 

那花，生长在豪放男儿的掌心

那花，璀璨在寂寥的夜空

那花，开放在冰冷的城墙

那花，是蔚县人种下的希望之花

那花，是暖泉人种下的美好和谐的福音

 

那是无数诗情，砸碎夜空的灵魂

砸亮了眼眸，燃烧着脉动

是暖泉勇敢的匠人

用柳木勺子，蘸着佛镜的水

在夜空泼洒出，千姿百态的金色花海

 

暖泉，会让风驻足

在那堵墙上，回旋

让铁花漫过一千六百多度的高度

漫过小五台的峰顶

燃起无数动情的眸子

留下对暖泉最为真挚的，恋情

2013.11.6

 

3、刀，在午夜雕刻疼痛

 

刀，在午夜雕刻，疼痛

伤口，在诉说记忆

将故事叠加，挤压

悄悄抚慰自己，然后将思想麻醉

 

诸多的问题，会有多少个答案

寒冷与阳光滋生纠结

寒雁远去，人字拖着别离

枯叶的飘落，触痛了视觉

 

那把刻刀，刻制夜的语言

也将我的意念雕刻镂空

然后，任由一场场粉墨摆放桌角

无论怎样挪动

道白，依旧藏匿在刀尖

 

那种眼神，直抵我的视线

每一种姿态，都妩媚了夜的沉重

 

刀的刃，舔读每一寸肌肤

并不是刀锋无情

它用千万次的剔骨，救赎灵魂

哪怕，一次生命的复活

让其刃卷，终结生命

 

当纤尘不染的纯白，罗列

笔尖流淌的色彩，为之穿上绝世霓裳

顾盼的眸，妖娆的身姿

江山，在你的兰花指下

 

我，站在一场场粉墨前

无法偶语成言，对错成句

那牵连乡土深处的允诺

沿着命理，踩着纷落的碎片

奢侈一些，叠落的岁月

 

灵魂，在锋利的刀尖上游走

生命在无数次刻骨的疼痛中，绽放

2013.11.7—11.11

（制作剪纸有感）

 

4、剪纸

 

如果不是剪子与刻刀的冰冷无情

一张完整的纸，又怎会情感细腻交织

意向丰满着走过季节

白云扶着屋檐和头顶

摆脱那些密匝的纹路

让自己的思想在线条中清晰

 

夜晚，隐匿在酣睡中

手起，开出百花的清纯

我想用月色洇染飘零的恋情

让刀的刃，剔除虚伪

再去鉴别眸中的泪水，鬓边的银丝

 

诸多的悲哀隐藏在躁动的背后

唇舌如刀，雕刻一纸苍白

一句精彩的道白，是先人的产物

将那些繁文缛节，在瓷器中删除

刻刀和剪子，在夜晚闪烁

 

以刀代笔，抒写万般事态

剔除留白的日子无需草稿

循着一条条幽径，排列瘦硬的关节

将一个个燕瘦环肥的模板，雕塑

让善恶是非，在刀尖剪口下游走

 

笔墨能渗透多厚的故事

繁杂和世俗，刀锋怎会抵过

浮躁与虚妄如剔除的纸屑滑落

再用多彩的颜色，扮靓故事

 

记忆在挚爱中复活

心血携手智慧，在时光中白首

不管多少悬念

都磨砺成剪子与刻刀的形态

将心事，分化成阴刻与阳刻

 

酒器盛满多彩的醉意

笔尖酣醉，抚平刀口的疼痛

在线条或留白中，描摹善美丑恶

 

2013.11.7—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