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体验与审视——读《罗广才诗选》
罗广才诗选出版了,从最初的审稿删改,熟悉每一首诗作,也一次次让我心痛,其主要原因是写到我心底最痛的点了。每读一次感觉又活过一回,好像余生也只能这样一次次带伤自愈了。
感谢!祝贺!诗,其实为历史存留的,也仅仅是文本和时代的情绪。
疼痛的体验与审视
——读《罗广才诗选》
范君
罗广才诗歌保持本色的质朴和厚重,以及来自于对生活的理性思考。对于疼痛表现在肉体感官体验,对于疼痛情绪的体验,对于疼痛现象的体验,对于疼痛灵魂的体验。对于疼痛审视体现在诗歌本体和灵魂的呈现,这种来自于难以诉说又使得疼痛无以复加的瞬间生命状态,通过承受、怀疑、拒绝、传达和审视,使生命本体与诗歌文本在一定呈现的形式中得到重新审视。自行车对于八十年代以前的记忆可以说是大物件,无论城市乡村大人孩子走在路上那是一道风景线。大街小巷一群孩子骑自行车留下太多故事和回忆,自行车成为记忆的符号,而广才对自行车的诗写可以说是对人生对命运的追问与深思。 “一堆金属零件
被岁月组合
承载着中国几代人的 风雨颠簸”
“学会像齿轮一样 在尘世间 周旋
轱辘在前,轱辘在后
我端坐在岁月的中央
慢慢懂得 自行车
讲述着一个硬性的道理
把正,才有通途 脚踏,才有实地”
——《关于自行车》)。这首除了关于时光,关于历史,关于生活的记忆,就是对于生命对于自身修炼层面的思考,这样的诗写让这首诗与众不同,加重了诗歌内在的张力。读后让人怀旧。怀旧是伤口,我们总是心怀哀惋感受的怀旧思绪。无奈的感怀甚至会让郁闷的胸口像铜墙铁壁蓦然发出一声浩歌,广才的诗写不可从心头抹去,耿耿于怀的一丝酸楚如此刻骨铭心。 广才本具童心,亦时常感慨时光流逝,老人孩子都是本质的轮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时光像轮椅总以不同方式呈现。“其实很多功能都在功能的背后
正如推动轮椅的那双手
都有时光瞬间的倒转和着四季的冷暖
微妙让道路漫长
灾难只萎缩在肌肉里
金属的轮椅是坚硬的
如同硬质的骨头
依然以坐的方式
走进四季的冷暖和叠影”
——《轮椅》广才偏执于对诗歌艺术的深度表达与完善,如同患有洁癖症,对自己的诗写的文本更多的是挑剔或存疑,这一点从其让我审改删减诗选就可感受到。广才的心怀童趣,所具有的冷峻、坚毅、不计较私利的宽博胸怀,令尘世虚浮尘嚣一触即溃黯然遁离,这是来自广才一种善恶抗争的魅力。昌耀:“是的,正是这种其内在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他的诗歌才具有如此震慑灵魂的作用,使人脱低俗而向高尚,脱卑俗而向纯粹。”世事太沉赘,却又太相似。痛苦是深入骨髓的。尘缘的缔结和了却,这一命中注定的一笔勾销,承认和习惯于这一事实可以减轻内心煎熬的痛苦。
《哥哥的工厂》第一次读时,我就一阵阵心痛,同是一时代人,同是企业工厂经历,同是为企业付出血汗,青春,企业衰退改制消逝,下岗,离岗……以厂为家,以厂为荣,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情结。“师傅说:机器磨头是静压的,
零压力如果我也没有压力就好了
在这个无法骄傲的岁月里
我宁愿将磨床当作我的兄弟
它不停的穿越我的心灵
却永远不被它出卖”挣扎、苦闷、这样的痛楚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无法用文字表述的,好像说话人一下子变成哑人或者抑郁症。我有很久的时光都在这样为了生存为了体面的活着垂死挣扎,因为年龄和专业多种原因,再就业也好,自谋职业也好都是艰难的抉择,就个人体验来说,实际是从贫乏时代走向另一个更加贫乏的时代。
“哥哥被劳资生涯牢牢地裹紧
沉淀甚至发酵
有效或无效的保质期
青春在生产梦想中遥远
散步出婚姻后的大爱
也是静悄悄 将自己分解
停留成永动机的转动
哥哥的工厂在哥哥的记忆里
工厂里的哥哥封存在档案里
做了半辈子劳资工作的哥哥
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档案
留存在哪里 ” 所以广才的诗写角度扎痛了我,让本已结痂的伤口又挣开,不知何时自愈。
“干净的诗句
躲在铁炉的臂弯里
打多少漩涡都能字迹清晰
割断一根钢远远比割断一颗心灵快捷
工业的血脉 人性的刚毅
在光辉岁月的置换下
回归 回归不被粉饰的使用哲学
钢 其实是脆弱的在炉里
人 根本是柔软的在心里”——《光辉岁月》以及《司炉工老戴》、《像外圆磨床一样生活》、《锻压车间的爱情》、《班长》等这些熟悉词语,仿佛又回到淳朴的工厂时代,看一遍灵魂就被净化和滋润。从中看到了持证上岗司炉工我的父亲,我的同事……“心灵里的小窗透不进灰尘却被沉闷积郁”,无论爱情还是生活,何止不是一次次的锻压,而成为最终我们找到真正存在的那个自我呢!
广才内心是柔软的,《爸爸,我要和你在一起》、《给病房里的女儿》、《致丫头》、《过年像根针》等诗作,这些深邃的思维空间有无量的烛光掀动,从未有过的清醒与自信,承认和习惯于这事实也许可以减轻内心的煎熬和痛苦。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死亡,人到中年更能体会生死的真谛,我们总是被病患预谋着,每天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又一不堪的长夜,中年的体质和精神越来越虚弱。时序颠倒,与其完全清醒地承受痛苦,莫不如进入昏睡状态,无论是偷安、藏匿、真正的死亡,都是强迫将痛苦压缩消泯,最后归于虚无。广才的悼亡诗更有一种直抵心灵的震感力,把安放在故乡的灵魂一个个叫醒。《为父亲烧纸》、《墓志铭》、《死亡答卷》、《纪念》、《悼卧夫》、《有人说伊蕾还活着》等等,读过后我们又活了一次。一切艺术都源于自我的内心,需要救赎的只是人类的精神空间和艺术家的良知,我们在诗歌里逃生,也是一次肉身的剥离。诗写真实总比那些看不到的摸不到的想当然的甚至没去过的地方无病呻吟的煽情要舒服,这就像整容,再美也不是自然美,还是那个真实的自我原生态能看长久。
历代文人墨客歌咏中药诗句枚不胜举,杜甫、黄庭坚、苏辙等都有佳作。广才中药系列诗作,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在其诗写的内容上占有绝对的地位。这几首中药诗更具药性和心性,更体现宏大的命题。“秋寒来了,
叶都枯了,
只剩了一盆的水泼向人间抗癌”
——《慈姑》
当当现代文明或远或离的时候
靠近它:洗手
抑或串成珠
在拇指和食指中捻动
成佛
——《无患子》
空出所有的空苦出所有的苦
还是要重回人间啊
为被水火烫伤的人民
清热解毒
——《白蔹》
一株麦门冬的宿命
光明清静地脱落
为人间 清痰
——《麦门冬》
诗写是自我情感的一种挥霍,现实人生,诗歌人生。简明:“这不仅仅是诗人的道德批判和不疼不痒的人文关怀,而应该是诗人对人类高贵精神的千呼万唤。”在嵩顶深埋灵魂的细软,朝着灾难的腹地把希望延伸,每个人都是旅行者,那就是我们最后的庙宇,谁愿意从此停留,修行余生呢!所以我们必须向这个世界坦白。我们还停泊在当下,被风吹雨打。还好,还有秧歌在扭歌声在飘灵动、悠远、深沉、厚重覆盖着这陈年的忧伤 ——《秋天的颂辞》“如果说我的诗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具有不肯局限在某个范围之内,向往更大空间的无拘无束倾向”。诗人聂鲁达说的更适合广才的诗写方向。对文本的解读,是对文本的深度剖析和挖掘,是要读出诗人没有说出的东西。解读需要心智和心胸,需要比心智和心胸更博大的天地解锁。
广才正是保持了宽阔的人性自由和独立精神,使得其诗歌保持良好的艺术信念的清晰度,所释放的人格之光,超越了其文本本身意义,更容易被大众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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