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四公子/张况:长乐胜裕庐书屋赋
古长乐胜裕庐,寻常农家院落耳,四栋六厅,落落成致,三井默然,溉往泽后,十四居室,庇雨裹风,迩来三代四世矣。
客家土楼,历半纪而不衰;泥砖粉墙,霜雪侵而不隳,得乎天耶?得乎人欹?
乙酉龙岁,天布霪雨,旬日间,南粤几为泽国,胜裕庐独得安然哉?泥流来袭,遂使嘉庐罹祸、沟坞历劫,荒垌痛目,坍垣揪心,斯庐败舛如此,宁不教人嘘唏?幸有庐主德馨虑远、诗礼继世,年来复蒙德政琼瑶、惠风扶拂,始得浴日重光,葺饰一新。
斯庐也,远市廛而近岭野,依山枕翠,浓荫蔽道。春秋佳日,无案牍劳神、琐事牵羁,开轩窗也,辄见绿竹猗猗、烟霞四弥,山淡淡而不癯,水潺潺而不嬉。群峰偃卧,似见西施浣纱、行僧濯足。泉溪任性奔跃,如闻琴韵琮琤,温软直抵脏腑。出斯庐也,观红日挂脊,听雀跃莺鸣,其乐何极?三五人家,融融杂居,相处甚欢,愉悦自不待言;袅袅炊烟,扶风接天。杨柳轻扬,灌木依稀。杂树生花处,蜂飞蝶舞。庐前梯田叠锦,满目簇茵。微风过处,蜿蜒小道,一如飘带,似有似无,若隐若现。驻足静听,但闻鸡鸣犬吠,时有稚童嘻逐逗趣,一派和乐乡野景象。弄孙老汉,鹤发童颜,趋前致候,则笑声雍雍,朗朗如鸿钟之鸣;刈草民妇,玉润珠圆,垂询路向,则笑靥忸怩,清音靡靡。二三黄牛顾自田埂吃草,四五老妪溪边悠闲捣衣。异卉奇草摇曳于青崖之上,朝露含荑,日晞焜昱,青荇隐显于苔石潺湲之中,优哉游哉,漫溯半日清闲,顿生时和世泰之感。鹅鸭泛流,曲项闲歌,时有仙姑牵手而过,洒下银铃一串,跃然似有仙气流荡。临风对松,遥望半间草阁,料是先人旧迹,远年失修之祠也。远山霞蔚,雾霭云蒸,此真当世桃源也。
若夫夜月潜形,微风细雨,天籁阵阵,蛩鸣唧唧。一二声蛙鼓,惊蛰震霆。三五响婴啼,春萌万物。入斯庐也,陡感河清海晏、人肇华年。《诗》曰,在其版屋,乱我心曲。良辰入怀,正当其时哉。斯夜访友叙旧,弃觞品茗,将缣比素,则有秦风拂面、晋字怡神之慨。青灯黄卷犹在,夜读诸子百家、《三国》《水浒》,兴之所至,欣然忘机。泼墨挥毫,聊寄心迹,同榻论道,何其快哉?引童子六七,教习五经四书,示以经世致用之学。呼知己二三,海北天南,吹拉弹唱,身心殊快,得其所哉!虽锦衣玉食、侈侈隆富,概不与易也。
胜裕庐耕读传家,忘昏旦以求者,崇文重教、心系家国也。其四壁以警句名言示诸子弟,庐内图书环列、汗牛充栋,字画高悬、予人雅趣。乡中人等,毋论年齿少长,俱相延揽,决无半丝简慢。所谓诗书明志洗人愚鲁者,盖其初衷耳。
胜裕之谓,无非种瓜植梅、种德贻人也。窃谓农家书屋,花鸟柴门,披榛践苔,汉风唐韵,不请自来。朝乐山,夕乐水,香闻梓里,实堪称道。
昔苏子过亭、骆丞刳木,皆拘放在我、歌哭随心,如是抱朴怀素,不亦快哉?
予非陌非阡,忝称诗客,蜗居佛山,碌碌尘世,一叶托身会海,孤筇以支文山。蒙嘉应钟君枉顾再三,虽俗务嚣攘,安忍拂其美意?繁弦急管,我自岿然,调此素琴以和,骑驴游走之笔,岂敢究风雅效庙之音哉?
盖古来胜迹,多因一诗一赋得名。胜裕庐处闲野而识广志远,其行止夷粹,堪为粤海书屋之楷模也。
岁次己丑 春色浓时
佛山石垦村 南华草堂
供稿:北京城市未来文化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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